那天，天公不作美，一整天下着滂沱大雨。我在凌晨時分從紀勢高速公路趕路，希望日出前能回到三重的南海岸，但是雨下得太大，路面本就被夜色籠罩起來，再加上不住的雨水，視野就更加模糊。路況實在太惡劣，我惟有在下一個休息站停下來，待雨勢緩和再起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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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走進休息站的喫茶店，坐在店內一隅，輕拭着從打開車門到走進店門所沾上的雨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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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女子緩緩的走進來，手裡拿着兩罐咖啡。她走到我桌前對我說：「我倆素昧平生，但能否請你喝杯咖啡？」
「當然可以，只是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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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噗哧。」她熟練的把拉環拔掉，然後遞給我，「欸，別說了，喝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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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喝下一口，然後準備開口的時候，她又再打斷，「這真的很巧，方圓數公里都是杳無人煙的荒山野嶺，只有不絕的汽車在公路上奔馳。如此深的黑夜，要是我累了也不願停留在荒蕪的公路休息站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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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笑了笑，就像重複確認着甚麼事情：「對，我的意思就是再累也會撐到城市裡才會停下來休息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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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但你也在這裏停下來了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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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這是因為你啦，我原本是準備工作的喔。親愛的，我是因為你才停下來。」她摸着老舊的皮革腰包，再次重複確認着我不知道的事情，「我停下來是因為我想知道——你停下來的原因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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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走不下去的時候就停下來吧。」我喝了一口甜得要命的咖啡，「就像這罐咖啡，我大概不會喝完，因為它太甜了，覺得要停下了，那我就會選擇停下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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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就算停下來會帶來更差的結局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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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沒法選擇甚麼樣的結局，但我能夠選擇走向哪一道分岔路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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哈哈，她開懷的笑着，「你真的好有趣，謝謝你願意坐下來跟我說話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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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怎樣稱呼妳呢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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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不知道比較好喔。」她站起來，看着櫥窗外的天空，「雨勢緩和了，你也要起程了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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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對。」我也站了起來，這時我才透過窗外微弱的街燈，看見那皮革腰包閃鑠着銀光，「你也要工作了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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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是啊。」她再次笑着，「也耽誤很久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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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有緣再見。」我向她報以一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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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後，我發動汽車，向南方一直駛去。後視鏡裡冒起一團火球，不久就被大雨蓋過，剩下一縷灰煙，在雨中飄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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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這縷輕煙要漂向何方，但總覺得會再遇上，我就這樣期待着，某天，再次聽見同樣逍遙的笑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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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暮雪自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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